劉濤張嘉益演繹《空中之城》,女性導演視角獨特
導演敏卉畢業于上海舞蹈學校,并在上海芭蕾舞團擔任演員。之后在新家坡電視機構和紐約的美國中文電視擔任節目主持及新聞主播。她的導演處女作《站起來》曾在2009年入圍過亞特蘭大、鹿特丹、紐約等國際電影節,收獲頗多好評。韜光養晦十二年后,敏卉攜新作《空中之城》重返大銀幕,在這個商業片云集的四月影市中,吹來了一陣文藝清風。
導演敏卉
《空中之城》的敘事,由三條故事線平行交叉。講述了面臨中年危機酒吧調酒師、富商太太、喪偶的老軍人三個迥然不同的人物和家庭,如何面對各自生活中的困難和尊嚴。劇中的三個主要角色并沒有交集的故事發生,但他們周邊的人物卻千絲萬縷地把他們聯系了起來,為整部電影編織了一張密切的關系網。這就如同生活,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網里,或成為別人網中的一根絲。
全片取景于成都,啟用了一些當地演員。許多場景采用偷拍的方式完成,成都話在片中隨處可聞,甚至重要演員比如王茜,也開起了當地方言,使得片子尤其“接地氣”。演員配置上,熟悉大陸文藝片的觀眾一定知道,主演張嘉益 與飾演他兒子的羅藍山 已經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在2013年賈樟柯的《天注定》中,二人就有同框演出。在那部電影里面,張嘉益飾演的是把羅藍山開除的工廠廠長,間接導致了后者最后跳樓自殺。而在《空中之城》里,兩個人演起了有羈絆的父子,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妙的互文關系。
另外,在電影開頭,還有著名的民謠音樂人小河客串演出,他抱著他那標志性的阮緩緩吟唱著一首安靜的歌曲。本片也是小河繼在多年前演出了一批獨立電影之后,第一次登上大銀幕。敏卉導演在采訪中說道,拍小河如同參加他的個人演唱會,他看著歌詞即興發揮,在一遍遍地各種嘗試后,終于找到了最佳的音律和演唱方式,現場完成了主題曲的拍攝和錄音。主題曲的歌詞是一首詩,里面寫出了全片所有角色最終的命運,卻在影片的開場部分就出現,相信觀眾get到這一點后,能體會到更強的宿命感。
以下是導演幫對敏卉導演的專訪。
Q:您的上一部電影《站起來》關注的是邊緣人群體,這一部中視角更加多元,像是一個對眾生相的描寫,是什么影響了您創作視角的改變?
A:《站起來》是通過兩個小人物表達了一種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是把悲劇人生活成喜劇的模樣,是泥沼地里開出的兩朵小白花。而《空中之城》是通過好幾個人物表達了強大宿命之下的一份不妥協,是把荒誕而實在的生活變成詩歌,是群山峻嶺里淌出的一條溪流。所以本質上這兩部電影還是有一點相同之處,就是人物和這個世界的對抗產生出來的張力,在電影中就是所謂的戲劇性了。從某種層面來說,《空中之城》是屬于當下每一個人的電影。電影中涵蓋了老中青三代人,我相信每個年齡層的觀眾都可以在這部電影中找到他們自己的影子,那就請觀眾看完電影后,和自己面對面聊聊天吧。
Q: 您怎么理解片中紅色熱氣球這個意象?
A:這是白融內心的烏托邦,我借助了這個意象去表達、外化她內心豐富的寄托。那個時候我正好看到一篇西方小說,里面描寫了一只紅氣球,想飛卻飛不出屋外。我立刻就覺得這個意象可以加入到《空中之城》的超現實段落中。某種意義上,紅氣球就是白融,她通過這么一場無意卻似有意的“飛走”,從一個全新的角度看到了自己,和自己生活的這座城市。我們每天都低頭忙于眼前的瑣事,不太會記得抬頭看一看天上的月亮。但是當我們經歷過生死、愛情等這些人生宏大命題的時候,我們才會想起生命本質。白融的紅氣球就是那個把她帶到“山頂拉薩”的媒介,讓她遇見一個素未平生的少男,一起計劃出走拉薩……然后在太陽升起照亮了城市后,她頭也不回地走向山下。“拉薩已經去過了”。
Q: 本片的原名就叫《去拉薩》,那么為什么選用拉薩這個目的地作為片中角色的理想的出口?
A:拉薩可以是任何一個地方,它只是作為一個烏托邦的存在而已。而且拉薩在雪域高原,一想到那里總會帶給人一種朝圣的感覺。我本人還沒有去過西藏,很遺憾,所以拉薩在我的心中也是一個烏托邦。如果真的去了,那這個心中的拉薩就消失了,所以不能去。引唐代王之煥的一句詩“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那一層樓是不存在的,因為就算你上了一層,將還有一層更高的樓在那里。我們現在蓋樓,有一層二層三層,有地下室……但唯獨沒有零層,而這部電影中一直談論的拉薩,就是那個零層,它不存在與我們的現實世界。
Q:您為什么要在片尾設計一個下雪的房間?
A:我為白融這個角色安排的超現實的意象是紅氣球,而張嘉益飾演的陸柏承的超現實意象就是那塊一直跟著他的石頭。《空中之城》以石頭作為線索,貫穿開頭和結尾。在他內心當中,那塊石頭就是他的烏托邦。他中年失業,孩子叛逆,老婆瘋了,現實生活對于這個角色是如此殘酷,他就算想逃離出路卻在哪里呢?根本找不到。但我們是電影,如果石頭也可以下雪,他為什么不能擁有幸福?所以,這場雪必須下,為一批當代中年男子們,在生活面前默默無言的堅韌和隱忍而下。另一層意義上,雪是純潔的,它可以洗盡一切,然后重生。雖然陸柏承在電影里沒有看到這場為他而下的雪,但我們所有的觀眾看到了。張嘉益這個角色身上很主要的部分是來自于我的舅舅,我是帶著深深的同情來寫這個人物的,這里面有許多很軟弱很脆弱的東西。
Q:作為一個女性導演,拍攝中老年的危機,有哪些自己獨特的思考?
A:許還山 老師飾演的馬老也是從生活中“剝”來的人物,許多老年人其實不覺得自己老,就像完全喝醉的人反倒不知道自己醉了一樣,是他們的身體會提醒他們老了。小保姆漸漸成了馬老的延緩衰老藥,也是他的拐杖,生活中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老年喪偶的他必須學著重新生活,像個孩子學走步一樣,但老年癡呆癥卻讓他對記憶無所可依。他和妻子年輕時的相片最后漸漸消退,人都不在了,只剩白皚皚的雪山。生命脆弱,但又如此漫長??吹竭@些老人,我都會想到時間,它對于我們究竟是什么?和記憶是否有關聯?不知你有沒有發現,所有我們的人生記憶都是由幾個事件構成的點,而連成了線。我們不會記住每日的瑣碎,但會想起發生過的重要的時刻。我們必須要過完一生才能組建起這一刻刻,才構成完成的人生。為什么不能把所有“發生”都濃縮在一起呢?這些就是我在拍馬老時冒出的一些思考。
Q:您評價一下張嘉益和劉濤 的演技
A:張嘉益是個非常松弛的演員,松弛是好演員的底子,是表演中極為高階的,就像功夫中說的“功力”。把他放到任何一個環境中都能夠不被人注意,可以完全融入到人物設定中去。記得有一場戲是他坐在一間公園里的茶室里喝茶,他那天就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綠色夾克。我們藏在公園里,把機器架得遠遠的拍攝他。當時茶室周圍都是真正的茶客和居民,卻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現,他的狀態與周圍喝茶的老百姓一模一樣的。這只有非常優秀的演員才能做到。演戲的最高境界其實不是演,而是“成為”。他在電影中成為了他演的角色。
劉濤在這部電影中呈現了最美麗的一面,我當時請一些外國朋友看還沒剪完的片子之后一致稱贊劉濤太漂亮了,太吸引人了。我認為劉濤現在正處在一個很成熟但是依然還在綻放的年紀,是最好的時段。她技術派的演技非常抓人,她會為角色設立許多精彩的細節,豐滿了人物增添了層次,能遇上這樣出類拔萃的演員,是我的幸福。
Q:您未來的規劃是怎樣的?是否還會繼續做文藝片?
A:我的下一部電影希望會做得商業一點。商業不代表不藝術,商業在我的理解里是讓更多人能輕易理解的藝術方式。但我一直認為自己屬于觀眾型導演,我的電影離不開人物,還是會以角色作為支撐。我也不希望被貼上“文藝片女導演”這一標簽,下回說不定會讓大家看到一個“驚悚片女導演”之類,電影導演先得自己帶給自己點意料之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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